【六十三】舍命

且不说那老者找贝勒爷究竟何事，这边张日山一路油门紧踩，不多时便回到了张家。

张启山也不管齐铁嘴肯不肯，两手一搂就抱上了楼。

张老爷子正在客厅看电视，见他这阵仗也是一惊，正要叫住询问就被张日山和颜悦色给拦住了，再想喊一嗓子，那边张启山三两步上楼后便是一溜小跑进了卧房。

临了还顺带着后脚跟一磕就把门给锁了。

这下张老爷子气得可不轻，正要破口大骂就听一旁的助问张日山：

“张少爷这是什么情况？小齐怎么了？”

心里叫苦不迭，张日山还是强打了精神给客厅两人简单解释了一遍新月饭店遇到的人。

“裘德考？”老爷子回想了一下，居然不认识这么个人。“生脸儿啊。”

这边老爷子好歹被安抚下来，那边张启山进了门就把已经抖成一团的齐铁嘴放坐在床边上。

再顺手抄起被子把人裹紧，张大佛爷才算才缓了口气。

“佛爷……”

此时齐桓的嘴唇已全不见血色，怯怯地叫了一声，又抿紧了不吱声了。

“你别这样，有什么话你说就是，爷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张启山就见不得这位这样子，他宁可齐八撒泼耍混，至少那说明这人没事儿，这委委屈屈又拿着怯的样子，着实让他心尖子都揪着疼了起来。

不想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不知道摁住了齐八哪根神经。

齐八狠狠抱紧了眼前的人，语速极快，又带着一丝哭腔：

“佛爷，佛爷！你放老八回去吧！这地方呆不得了！真是呆不得了！！”

眼见此人已有些失了神智，张启山将人从怀里撤出来，再一点点将人板正。

“就算走，那也是我陪你走，你不说清楚事情原委，让我跟你走哪里去？”看他又要急眼，张启山忙打断他的话。“那裘德考不过就是个外来的贩子，你怕他做什么。”

齐桓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最终，还是开了口。

“那年，那孩子的父亲逼迫我爹给他儿子改命。”齐桓见张启山坐在他身边，便又将身子向着他缩了缩。“那男人不知道，我爹答应他时已经起了给我换命的心。”

似乎猜到了什么，张启山揽在他肩上的手臂略略收紧了些。

“那男人的孩子阳寿将尽，父亲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同时置换了我们三人的命格后，做了个假人，将其中一人的命相强行催入假人中，令阴差带走了。”

“哦，这种操作一般人倒是真学不来，”张启山刚听罢并未悟出其中道理，再细一琢磨，忽然细思极恐。“等等！那你们三个人加一个假人，被人收走了一个命相，那三人里不是平白少了一人命相吗？！”

“是了，”齐桓见张启山已明白他所说之事，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唉，当年我爹的高寿之命给了那孩子，只换来五年阳寿；那孩子的将死之命入了假人，被带走了；我原本年不过二十的阳寿给了我爹，也没能让他撑多久……”

张启山的冷汗都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那你……”

“我呀，我爹在法事前买通了一个阴差，将一个已死之人的鬼命过给了我。”齐桓说到这里竟然笑了，眼神带着丝调皮。“从那之后我就成了半鬼之身，我的命相随着我爹入了地府，算是死了，但我还活生生在世间。”

明明是说笑的语气，但张启山就是打了个寒颤，心痛更深几分。

齐桓摊开双手，他的手上，没有生命线。

趴在他肩上的小穷奇摇了摇头，只有他知道，齐桓说的也对也不对。

当初他给这个人开天眼的时候就察觉到，此人的身上有禁制，只是当初并未在意，现在细细想来，竟是齐大少为了儿子隐于市而强行设下的套。

他见多了这人笑，怂怂的带着点惧怕，热切的带着丝羞赧，兴奋里带着分童真，但先这人的笑意完全不达眼底，让人看着心寒。

齐桓缓了缓情绪，接着说起了裘德考的事。

“他是我父亲去世之后几年的噩梦。”

他这样说。

“我父亲的葬礼上，遇到了裘德考，他说和我父亲是旧识，我那时年少，竟然信了。”

说到这里，齐桓忽然又打了个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后来，我在‘那个公司’里，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几年。”

“你无法相信那些干了什么，想干什么，他们的胃口太大野心太足，想要的，也太多了。”

“我在那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自由的机会。”

“后来那个机会就来了。”

就在齐桓即将开口说出重点的时候，张启山却先开了口。

“所以你吹灭了那个人的阴灯？”